從上線一個半月沒有客人，到靠推特接到第一單，小克誠實描寫同志按摩師初期的撞牆期與心理煎熬，也記錄第一次成功服務的細節與成就感。
上線後的生活，比我想像的還要冷清。
訓練時，至少還會有師父在身邊帶著、公司安排假客人練習，讓我感覺自己是被接住的；但一上線之後，突然之間，整個人被放在一個沒人理會的角落。接不到客人、沒有訊息、沒有人問候，空蕩蕩的行事曆讓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被上線成功。
有時我會想：「是我不夠帥嗎？還是我根本不適合這行？」
最讓我難熬的，是每天看著同事們在群組裡分享工作心得，新人幾乎一個月都有二三十單起跳。反觀自己，從上線那天算起，一個半月過去了，我卻連一位客人都沒有。當初以為會有「新人蜜月期」——一個可以讓你喘口氣、讓客人多試試看的時間，結果完全沒有降落傘，直接自由落體。
我不甘心。我知道我沒有比別人差。訓練時我也很努力，學習每個手勢、節奏、油壓技巧，我也花時間練習自己對空氣按壓的流動感，連擺放精油的順序都精心設計過。我自認長相也不差、態度也不錯，為什麼偏偏就是沒人找我？
慢慢的，我開始建立自己的推特帳號、製作小名片、做一頁式網站。那段時間我常常一個人在西門町附近晃，拿著空蕩蕩的行程表，希望哪天突然有個人敲我：「我現在在附近，可以馬上來嗎？」
當時，我真的把按摩師當作正職的希望，盡全力對待。
不過，推特的經營也不如想像中順利。
雖然有人會跟我聊天，按讚、回限動，但一提到價格，氣氛就冷下來。好幾次我遇到對方熱絡聊天，但當我講出服務內容與價位後，就只剩下「已讀」。其實我懂，那個價位我自己看了也會猶豫。當年我一週生活費三千，要花兩千多給一個剛上線的師傅——我自己也會想很久。更別說我那時還是連盲人按摩都捨不得去按的人。
但我不想放棄。
因為那樣就等於承認自己「不夠好」。我不想這麼快被這個圈子淘汰。
直到某天，我終於接到了人生第一位客人。
是推特上認識的一位先生，看起來溫文儒雅、說話也有禮貌。他本來就有在關注我的帳號，某天突然私訊問我：「可以預約90分鐘的課程嗎？」
雖然是90分鐘（比標準120分鐘短），但我內心整個沸騰起來。那種感覺就像考了一百分、被喜歡的人約出去、還中了統一發票——全部疊加在一起。
我立刻回報給老闆，結果他還懷疑說：「你是不是找朋友來試？」我心裡冷冷地想：「嚇到了吧？這是我自己努力爭取來的客人。」
當天下午，公司幫我安排了一間旅館的房間。結果到了現場我才發現：竟然沒有按摩床！
我當下真的傻眼——我是來喝下午茶還是幫人服務？
一瞬間覺得自己就像個被放錯地方的新人演員，連舞台都還沒搭好就要登場。
但我還是撐住了。
我擺出最穩的表情，嘴角笑得很職業，內心卻早已開始演算每個步驟。我腦中快速重播訓練內容：按壓、滑推、肩頸、腰側、腿部順序……即便我緊張得手心出汗，還是用最溫柔的聲音問他：「會不會太重？」
整場下來，他的反應讓我感受到某種安定。他不但沒有抗拒，甚至在按摩結束後，望著我說：「你的手很細膩，比我預期的好多了。」
我心裡暖了一下。
臨走前，我送了他一盒原本準備在聖誕節用來送客的巧克力，還附上一張印著自己名字和推特帳號的小名片。
「謝謝你今天來。」我說。
「是我該謝謝你。」他笑著回應。
這一單，讓我撐下去了。讓我知道：只要願意努力，總會有人看見。
我不再只是網站上一張照片，也不是推特裡的一段文字。我，真的開始了。
記錄在2021年1月24日
小克
